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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去年秋日青草上的露水可算是好的吗?”

  众人被这一句引的回头望向我。

  “啊?渺渺回来了?”“怎这么早就回来了?”“快进来,快进来。”

  “还不是惦念着你们?过了除夕夜便回来了。”我笑着答话,将自己的心事完好的收起。

  芙蓉怔怔的看着我,随后恢复平静,什么也没说,对我会心一笑。

  “你们这些蹄子越发嘴刁会享受了。有这样好的茶却不想着老太婆,真是的,平时对你们太好了。”李妈妈一面假装嗔怒一面往里走,看见我停住脚步说了一句:“回来了?”

  “是。刚刚到门口,还未给妈妈请安呢。”我微微施礼。

  “小嘴越发甜了,路上可还顺当吗?”说着继续朝正座走去。

  “一切都好,劳烦妈妈费心了。”

  一顿寒暄之后,众姑娘继续行酒令,我独自回到房中收拾妥当,将先前埋在金桂树下的翁拿了出来。

  “那时是我第一次遇见他。”自言自语间绯红了双颊。

  回到司乐塾的日子过得一如往昔,说话间便过了十五。虞美人等人也渐渐不再寻我的麻烦,新进的姑娘中也有出挑的,倒难得过得舒心。只是自上次一别,清远也有近一个月没来了,我心里总是放不下,惴惴不安。

  金陵的名伶教坊花院青楼最是消息聚集的所在,而司乐塾当属第一位,往来的官爷衙役,员外富商,亦或是恶霸地痞,这里都是有的,少不得听见些新鲜玩意。姐妹们私下里也是闲话家常的,听闻紫荆入了侯府做了姨娘,为了这一宗金陵富商圈内谁人不知,侯府背后不知道多少闲言碎语。

  有听闻方家府里的小姐如今正待嫁龄,传闻是要送进宫里去,连名分都已经给订下了,就等吉日呢。还有人传闻,城东的一家医馆,年前出了人命案子,据说是做堂的先生开错了方子害了性命。只等过了新年审办呢。

  听到这里不由得心惊,清远的医馆可不就在城东吗?且多日不见,难道是家中出了大事不成?若真是害了人命那还了得?可转念一想,清远医术超群,且是世代为医,医馆先生也多稳妥,想来不会犯这样低级的过失的,随即稍稍安心了。

  当然此刻老百姓们最关心的当属前方的战事了,关外的蛮夷已经超我军挺近了数十里,蛮夷的首领亲自帅阵,不日便要攻下沙巴,蛮夷凶狠无比,关外所到之处必然烧个精光,甚至有屠城的现象。

  听得姐妹们都惶惶不可终日,早就在心中把蛮夷的人勾画的和阴曹鬼司一个样了。却说霸县五百里内义军还有无数,如今朝廷的军队正在镇压。但义军甚是强大,一路打至金陵也不无可能的。

  这些个消息盘旋在我脑中,心里总觉得不好,如今新岁刚过,整个金陵却如此动荡浮躁,内外战乱不断,人心惶惶,心下以为今年这个年份是不吉利的。

  我和一众姐妹相伴着在司乐塾中度过了这个新岁,时至月末,芙蓉总是不大爱动弹,看她懒懒的样子觉得可爱之极,虽然还是在冬日里,但是一天天见得暖和了。这一日,我和芙蓉在房中描字,描摹着楷书,一笔一画,轻轻屏住气息。

  芙蓉站在条案边,已然是看腻了的,转身边走边说道:“我乏了。”径直走向床边,“这样的季节最适合休息了。啊……”说话间已然躺下去了,靠在床边长长地伸了懒腰。

  待收了笔之后,我微笑着看向她,“姐姐怎么近日如此懒怠啊,一日要睡七八个时辰,还觉得不够?”

  “总是觉得身上乏累的很。大约是冬日里犯懒的缘故。”她眯着眼睛,默默的答道。

  “姐姐时常犯懒,何必怪人家冬日的缘故啊?呵呵……”我嬉笑着。

  “你尽管取笑好了,我且歇息我的。”她也微笑着,却不分辨。

  我继续描画着,我描摹的是欧阳询的楷体,其实我并不大喜欢楷书,比起楷书的规整和圆润,我更喜欢草书的洒脱不羁。楷书的笔画平直,力道十足,落笔处却将锋芒收敛的杳无踪迹,剩下的只是圆润的痕迹。远观像一个个饱满的珍珠般。

  “其实紫荆更擅长楷书……”不知不觉中,我道出了这样一句。我看看芙蓉,她没有任何反应,仿佛睡着了一样。继续道:“字如人,这话一点不假。”紫荆的内心深处是比我还要倔强的,但外表却柔情似水。“不知道如今她怎么样了。”

  “有三个多月了,怕是已经能看出了。”芙蓉淡淡的道。

  “从前,见姨娘怀有小弟的时候总是万分辛苦,常常呕吐不止,食不知味。不知道她如今什么境况。秦氏那样悍妒……”说完我俩均沉默着,她仿佛睡熟了一样,我亦是静静的描摹着,落笔之间,端起茶水怔怔地出神,这样的时光真好,如此踏实,如此闲逸。

  不多时,门外传来了门房小厮的声音:“渺渺姑娘可在么?”

  这样好的时光被他打破,我有些不耐烦道:“在,何事啊?”

  “妈妈让我告你,齐府的公子前来看你,一会便到姑娘这了,让你好生招呼着。”

  这一句让我浑身一惊,转瞬间,心便通通的跳着,脸也烫了起来,我稳了稳语气道:“知道了,你去回妈妈吧。”

  小厮快步去回话了。我忙放下笔,到妆台前略施薄粉,仔细的检查着自己的容貌衣衫,近一月没有见到他了,这样突然来了,自然要将自己最好的容颜给他。芙蓉已然坐起身来,笑嘻嘻的对我说:“哎,看来我是该走了。”

  我忙转头看向她,两步上前按住她肩膀道:“他才来,你就要走?那我便撵走他就是了。”

  她轻轻用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尖道:“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人,如何能因为我被撵走啊。”

  “姐姐……”说话间垂下双目“他这么长时间没来见我,如今来了,倒觉得尴尬得很,姐姐在这,我倒自在些呢。”

  “如此,那好吧。”

  话音刚落,就听到廊子尽头传来攀爬楼梯的脚步声,一步一步甚是有力。听得出步履急促,想来他也是思念我的,不由得心里暗暗窃喜。有许多话想对他说,家中的遭遇,年下的凄凉,对紫荆的担忧,当然还有对他的想念。这种种情愫压抑的太久,此刻的心跳也更甚了。

  脚步声到门口戛然而止,他轻轻长舒了一口气,隔着房门看到他整理衣冠的身影,然后叩响我的房门,我和芙蓉不由得相视而笑。

  “是清远吗?请进”多日不见,我倒愿意这样唤他,想来他也会觉得熟悉温暖吧。

  他没有答话,推开房门,几步踏进房中,站在我面前:“白儿,多日没见,你可好吗?”

  他依旧是那么俊朗,衣冠也是依旧那样整洁得体,倒是脸上多了些疲惫,脸颊两侧似乎也见消瘦。

  “我很好。”此刻我俩已然是四目相对,这一瞬间胜过万语千言。

  “啧啧,”芙蓉不住的在旁边咂舌,“你二人只管站着吧,我走了。”

  我忙回过神拉住她,叫她坐下,清远深施一礼:“让芙蓉姑娘见笑了,许久未见姑娘,不知姑娘可好。”

  “我很好,多谢齐公子。”芙蓉亦还礼。

  就这样我们三人围坐在八仙桌前,我为他们二人分别斟满了茶水,端上蜜饯。三人开始闲话家常,芙蓉认识清远远在我之前,所以他们二人并不见外。听着他们寒暄着,心里说不出的温暖,虽是正月末了,此刻倒有些年下团圆热闹的滋味于我心中了。

  用小木勺在搪瓷翁中取出一些蔘片,轻轻拿起清远的杯盖子,将蔘片置于他的杯中,我只低眉微笑的做着这些举动,心里却知道他的眼神一定在我身上,微转涟漪,悄悄一瞥果然见到他的目光,我温柔的笑笑却不多说,自幼母亲就是这样对父亲的,从不将情爱宣之于口,却点点滴滴无微不至,我想这样的女儿之情才是最让人不能放下的吧。

  “听闻清远先生家中家大业大,故年下方也是格外忙碌吧?”芙蓉知晓我心意,特别有意为我试探他。

  “家中年下确实诸事繁忙,不过内人很会打理家事,其实我倒不十分忙碌。”他看看我轻轻摇着头道“只是年下生了场顽疾,多日没能起身来。”

  听到此处,我心里忽的一震,“那如今可全好了吗?”

  他见我情急,微笑着:“已然全好了,我自己本就是医者,岂有医不好自己的?”

  我适才稍稍放松了周身的肌肉,“是什么顽疾?很严重吗?”

  “病来如山倒,不都如此么。无妨,只是感了些风寒。”

  “难怪方才见先生脸上清减了许多,也有疲态。”芙蓉一旁也是十分忧心的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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